6月8
每当夕阳消失在西边的山谷里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忧愁,脸上写满迷茫。

一天就这样要结束了,我多活了一天,却离死亡又近了一天,面对西沉的夕阳,仰望光彩渐渐退去的晚霞,我总想留住或者留下什么,究竟要留住或者留下什么呢?我说不清楚,更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人生如梦,譬如朝露。我常常感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在匆匆流逝的时光面前似乎变得无能为力,变得茫然不知所措,变得将会麻木不仁。早上,导师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是6月8日,她要检查我做的毕业设计的进展情况;我极力从脑海里搜索6月8日,6月8日代表什么?甚或意味着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丝毫关于6月8日的记录。我扪心自问这是怎么回事,窗外和昨天一样的景色没有回答。

“6月8日,这是何月何日呀?”我挂断电话问与我同窗共灯的同学们,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说:“6月8日就是6月8日,你不会是睡觉中邪风了吧,怎么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我是不是真的中邪风啦?我走到窗前张望对面的崇山峻岭,心里开始捉摸现在是春季还是夏季,或者是秋季和冬季;因为对面的山岭一年四季都是那种绿色,不能给人任何季节的提示。一位同学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问我:“你怎么了?用不用去看医生?”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十分清楚,可就是对文字所表达的意思没有任何反应,我没有回应,深邃的目光背后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淹没视野。我同学郁闷的回到自己床上,自言自语:“中邪风了?一觉睡晕了?都有可能。用不用送到医院急救?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我拿起毕业设计发呆:毕业设计?毕业设计?是我做的吗?什么时候做的?谁让我做的?我为什么做毕业设计?

我不知道自己是一夜之间得了失忆症了,还是失去知觉了,我想想起一些事情,痛苦的搜寻遍大脑里的每一个角落,却是一无所获;我想想起昨天是什么样的,在地上转三圈,仍是空空如也。

导师又打过电话,问我忙什么,怎么还不过去,我支吾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导师说我情绪低落,追问是怎么回事,我盲目的说没事,可能是要变天气了,有些不适应吧,导师呵呵一笑说我很会逗人开心。

挂断电话,我问同学们:“我刚才接的是谁的电话?”

同学们说:“你自己接的,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导师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又问。

同学们拉着我坚持去医院看医生,我一路不停的问他们,我们要去哪里。去了医院,大夫先是检测体温,说体温正常转身走了;护士小姐把手捂到我额头,笑眯眯的看着我,温柔的擦去我额头的热汗,然后两手扳开我的眼睛,把脸凑近我面前,努力装出一副医生的本色,嘴却离我的嘴近的只能用毫米做单位来计量,沸腾的体温、滚烫的热情一次一次将我的心灵灼伤。

护士小姐和我一见如故,与我开诚相待,彼此间推心置腹、倾心畅谈,护士小姐的纯贞、诚挚和对自由的向往对阳光对纯朴的信仰把我一步一步从黑暗的深渊拽进光明的世界,我看见了自己的伤口和伤口所在的位置,明白了6月8日是今天,记起现在是仲夏之际,一切正慢慢恢复正常。

我想起导师,想起导师让我拿着毕业设计去找她,从沙发上站起向护士小姐作别,护士小姐说我的神经系统有些问题,要我留下联系方式,并且把她的联系方式留给我;我从兜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递过去,依依不舍的和同学们离开医院,我找导师,同学们回宿舍继续做毕业设计。

导师看见我,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我解释说我的神经系统在运行过程中出差错了,去医院看一回医生,导师听后满脸惊讶和迷惑,张大嘴巴诘问问:“神经系统在运行过程中出了差错?把病历本给我,你真有意思,上辈子一定是开心果吧。”

我掏出病历本双手交给导师,导师翻开病历本,边笑边大声朗读:“我叫明媚,很高兴与你相遇相识,。”我急忙从老师手中夺过病历本一看,原来护士小姐把一张小纸条夹在我的病历本子里了。

导师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端视着我的眼睛教训我:“你知不知道什么事情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我让你送过你的毕业设计,你倒好啊,顺路到医院以神经问题找护士谈清说爱。我很生气,真的不能接受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种种行为。以前我认为你没有染上社会进步而衍生出来的坏风气,经常在其他同学面前夸奖你,并且让他们多多向你学习,没想到,你比他们更让人遗憾,竟然把爱情火焰烧到医院,把爱情病菌传染给护士们。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年轻人被国家的腐败——文化大革命给活活埋没了,成为社会主义进步的殉道者;而你们尽管生在太平盛世,成长的环境很好,可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年轻人更令人扼腕长叹,没有足够大的自控能力的你们经不起社会进步所衍生出来坏风气的腐蚀,一个一个沦落尘寰,很多人进而走上犯罪之路。

悲哀呀!如果你们仍然不能觉悟到自己正在把自己推向社会的垃圾堆里,仍然一再放纵自我,我现在就可以下定论:你们的存在是社会的人民的不幸。

你今天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从良知从人性从灵魂,层层反省,悬崖勒马,改邪归正,做一个有用的人,不要为社会为人民增添灾祸。至于明媚,我下午亲自到医院找她谈话,谈话的内容是女人应该坚守女人的本份,女人应该具有妇女的基本道德;并且劝她不要为情所惑、执迷不悟,放弃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造化。如果明媚不知悔改,我就找刘院长理论。”

导师是出了名的封建守旧者,出乎我们想象的事情能做出来。我忙忙哀求:“导师,我知错了,我今天回去一定好好反省自己,并且写一封检讨书交给您,您不要生气,我向您发誓:我一定要做一个对社会对人民有用无害的好公民,坚决拥护党的领导,坚决维护社会主义建设,一百年不动摇。

至于明媚吧,您就别找了,我再不去找她就是了,她没有错,要说谁有错,那么错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就是我。”

导师不耐烦地摇摆着手说:“行了,行了,现在又不是毛泽东年代,你不用给我背诵毛泽东语录。什么坚决拥护党的领导、坚决维护社会主义建设,什么一百年不动摇,从你们这些年轻人口中说出来,会让人捧腹大笑的,会把人笑掉大牙的。你们只知道情为何物,哪里知道党有何用?还一本正经的说一百年不动摇,就你们?

&n... -->> nbsp;明媚吗,我得亲自找她谈话,教育晚辈是我们当前辈的义不容辞的责无旁贷的神圣职责。忽视年轻人的思想工作就是对党对人民对社会主义事业的亵渎。”

我在一旁苦苦哀求:“导师,您就别找明媚了,您这样做的确是为明媚好;可是,您知不知道,您会伤害她那颗不容冒犯的心灵的,教育明媚的事情就交给学生我做吧,我保证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导师埋头沉思半天说:“那好吧,下午你不用来实验室了,亲自去医院找明媚谈话,谈话内容吗,我刚才说过了,我也上年纪啦,就不亲自去找她了。对了,记住啊,教育人态度要温和,措辞不能太激烈。”

我连忙鞠躬致谢,拿起毕业设计像老鼠逃猫一样,一溜烟溜出导师的实验室。

走出实验大楼,我掏出手机给明媚打电话说:“我们导师教训我一上午,导师说了,年轻人谈情说爱就是思想有问题;并且让我下午亲自找你谈话,谈话的内容是女人应该坚守女人的本份,女人应该具有妇女的基本道德。”

明媚听了“哈”笑个不停,问我导师是一个男先生还是一个女太太,我说是女的,应该尊称为太太吧。明媚说:“那很好呀,你下午来帮我做做思想工作吧,千万不要辜负导师对你的期望啊!”说完就听得和她身边的护士们说:“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的太太导师啊?说年轻人谈情说爱就是思想有问题。”护士们哈哈笑个没完没了。

我一觉睡醒,神经错乱,不知道6月8日为何月何日。我的导师似乎神志不清,搞学术研究搞晕了头,21世纪所谓的“思想纯正”和20世纪后半叶的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年轻人集体学坏是社会的普遍现象,不足为怪,因为法律之外的“坏”不受任何管束或者制约,因为它根本没有违法。

下午,我继续拿着病历本到医院找大夫,大夫笑着问我是不是还是弄不懂6月8日是何月何日,我故装头痛说是呀,大夫说我心理有问题,让明媚通过谈话找到病根,并且给以相应的治疗。大夫告诉我,什么时候有空就找明媚,给病人看病是我们当医生的天职,不容置疑。

明媚冲我挤挤眼睛,示意我快点跟她溜,我们俩溜出医院,明媚问我去哪里,我想半天说找个咖啡屋喝咖啡,明媚说她喜欢雪川梅妃。

我们来到咖啡屋,明媚不谈花不论草,和我专心切磋爱情,爱为何物,爱因何起,爱从何去,爱为何情。一会儿谈的我又不知道6月8日是何月何日,我睁大眼睛问明媚:“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们坐在一起?”

明媚用手指敲着我的额头说:“你的脑袋真的有问题,我看你是得傻病了,你要是再问我的名字,我也要给你做思想政治工作了。”

其实,我是真的又迷糊了,这已经是老毛病啦,我的大脑经常出现空白,一旦出现空白现象,我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今夕是何年?时光在大脑之间出现断层现象,昨天与今天之间,今天与明天之间出现又宽又深的鸿沟;时光的断裂导致人神志糊涂,记不起什么,分不清什么。拯救我的办法只有一条,用音乐激发我心底的热忱,进而找回自我。

我让服务员放信天游民歌,服务员迷惑的看着我,似乎在告诉我老掉牙的歌了,有谁还听。我看看明媚,明媚似乎明白我的意蕴,让服务员放一遍,服务员盛情难却,只好听从。

音乐悠然伸起,激昂婉转的歌声像阳光一样洒照在我的身上,把热情送入我的心灵深处,激起层层涟漪;嘹亮激越的歌声像海上的航灯,指引我找到回家的归途。我的记忆率先恢复,接着神经系统恢复正常运行。我看着明媚散发光芒的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暧昧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有一种想拥抱的渴望。

明媚见我的脸上由苍白无力渐渐恢复红润与光泽,才知道我真的有病,而且得的是一种绝世罕见、闻所未闻的病,时光的断层造成思维、思想的断裂,这种病态奇特了。我看到明媚为我恢复而高兴的背后隐藏着无限忧伤,是可怜一个活泼豪放的男子汉吗?是感慨苍天不能厚德载物吗?

明媚问我爱过女孩子吗?我摇摇头说绝对没有。明媚眼里挤满晶莹的泪花,也许是认为我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是因为我的古怪的病不允许我那样做。明媚青光焕发的脸上顿时布满阴云,我似乎听到明媚的心底的诘问:“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似乎听到明媚心底的祈祷:“上帝呀,请保佑这个堂堂正正的把快乐送到别人心里的男子汉吧!”

明媚放下咖啡杯,拉着我的手迅速走出咖啡屋,回到医院向大夫说明我的病因,大夫们听后不约而同地说:“这是什么病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明媚建议大夫立即向系里说明情况,请系里批准我以特殊原因提前答辩,医院好尽快给我治疗。明媚建议大夫批准给我单独开一个病房,并派人日夜观察,是可监视病情,以防不然。我笑笑说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媚滴下眼泪,说:“都什么时候啦?你还说没事,你知道吗,你的性命时刻面临危险。”

大夫也觉得这种病很重要,所以同意明媚的建议,立即和我的导师通过电话,说明我的真实病情,要求系里提前给我答辩。

导师没过多久,开车来到医院,找到我用手按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半天,满怀忧伤的说:“怎么会是这样?我以为你做傻事呢,上午还批评你。没想到你真是有病,这么稀奇古怪的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上天为什么会如此对待一个大有作为的人呢?天也有罪呀!”然后对我说:“你在医院安心治疗,答辩的事情我全权负责,你不用担心。你的毕业设计我看了,很优秀,充分运用自己的能力和思想设计出前沿性产品,你的设计像你一样值得人欣赏。”

导师叮嘱大夫一番,并亲自找院长谈过话,摇着头开车走了。我和明媚拌鬼脸说:“我终于得到解脱了,以后可以和你在一起玩了。”明媚长吸一口气,说:“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吧,自己要是把病当一回事,就不至于弄到这地步。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感到十分纳闷,怎么大家一下都说我有病,很严重。我怎么意识不到,再说,难道死亡真的那么可怕吗?再说,这种扭曲人性摧残人格的社会,人生会精彩吗?活着就是犯罪,与其活着为人民为社会不断制造灾祸,倒不如早早死了,早得正果。我安慰明媚说我从小冥顽不灵,我就喜欢骗人,请不要当真。

明媚泪眼朦胧,倍加伤怀,仿佛我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韶光易失,流年似水。何生何死何惧?睡眼看花,雾里寻梦,人生为何?何不把一切看淡看开?何不静静聆听彩云追月走过一天又一天。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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